顾枉的茶已经喝完了，他给自己斟茶，细细水柱落入茶盏，温润无声，可明明窗外有呼啸而过的风。
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」顾枉问我，我深陷他眼底的淤泥，被蛊惑一般开口，「我自然知道。」
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，「我是废子，你与我走得太近，只会与我同罪。」
「我与你很多年前就已经走得太近了，不是吗？」，我试探着覆上他的指尖，所及之处皆是冰凉，「跟我说说从前的故事吧，我今日恰巧有许多时间。」
顾枉生了一把好嗓子，说起事情来不急不缓，哪怕这件事，是要在他将将愈合的伤疤上重新剖开一个口子。
「我的母亲在侍寝后封作美人，却因为生我大出血去世了。我被养在慧妃宫里，等我长到十三岁时，你被选做公主玩伴，入宫教习。」顾枉忽然笑了，「说起来，你还欠我一块茯苓夹饼。」
幼时的记忆被人一块一块拼起。
小顾枉和小云熙一起站在宫道游廊上，她的脚下碎了一块茯苓夹饼。
面前的小顾枉却揉了揉小云熙，「不要哭了，只是一块糕点罢了教习姑姑不会骂你的。」
「你喜欢猫儿吗？我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哦。」
「你今日真真可爱。」
「不是的，这句诗不该这样解。」
「倘若你愿意，随时可以来这里看小猫。」
「……」
小顾枉的面孔稚嫩天真。
女孩因难得寻觅到玩伴而对他恋恋不舍，在教习姑姑离开后，鼓起勇气说：「我要是走了，你还会记得我吗？」
「当然。」他如是说道。
然而事实上，违背诺言的人，是我。
宫外的生活远比那四堵高墙下的天空丰富多彩。
我太快忘记一个根本记不得名字的皇子，心安理得地过我的快活生活。
他却年复一年地抱着狸奴临窗看雪，心心念念，念念不得。
倘若我没有化作团团，那句「如此」便是我们一生的交集了。
岐山寺的风果真刺骨，隔着木窗都将我吹透。
「我想起来了。」我抬头定定地看着顾枉，「你知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吗？」
「做什么？」
我猛然拽下怀里的玉佩扔进他的掌心，「我们现在就是在私相授受，你我大逆不道，为了掩盖这件事，我们应该私定终身，然后立刻逃离京城。我们可以去青州、去遂州，随便去什么地方，这样在半月后你我就能成亲了。」
如果说，我和一只猫都能互换，那为什么我不能和顾枉在一起？
我的意思是，永远地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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